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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獒龙」苦夏 - 一发完结/温馨向

纪翌:

1.


继科有皮肤饥渴症一样。马龙想。




“张继科,下去,热死了。”马龙说,他的手指在手机上滑动,快速地在那只屎绿色的怪身上戳来戳去,而张继科就压在他的后背上干扰着他胳膊的动作。夏天真热啊,令人心烦意乱的蝉鸣一波一波地在窗外响起。继科像一块熊皮大袄一样糊在他的背上,脑袋压在他肩膀上看着他手里的手机屏幕。训练完的队服本就有点潮湿,这下子热量全捂在了马龙背上。马龙抖了抖肩膀,想把大袄从身上抖下去,然而大袄像钉了钉子一样锈在他身上。




“热死了,继科。”马龙急急忙忙用手去推他热烘烘的脑袋,一不留神的功夫,游戏里的英雄被砍死了。他颓然地滑落下来,把手里的手机丢在地上,“你看,死了吧。”




他真好奇张继科是怎么做到的,他滑下来的功夫,继科就严丝合缝地跟着滑了下来,仍然一寸不离地贴在他身上,望着渐渐暗下来的手机屏幕,“你可真小气,我把我那个号借给你玩,我那可是个高级账号。”




马龙想反驳两句什么,又觉得这对话太幼稚了,只想伸手把他从身上拨弄下来。




还没来得及动手,刘指导的声音便传过来,身边站着蔡局长,“张继科,你是狗皮膏药吗?”




马龙慌忙从地上爬起来,继科也跟着从地上爬起来,笑嘻嘻地说,“蔡指导好,刘指导好。”




蔡局长一副很高兴的样子,忙不迭地用手拍着他们两人的肩膀,“孩子们就是感情好。”




马龙站在一旁,跟着笑。




2.


他们感情确实还不错,训练或者闲暇的时候也常常泡在一起。




继科能用各种姿势贴着他,站着,躺着,坐着,四仰八叉着。马龙有时候觉得张继科可能没长骨头,一堆人站在那儿拍合影,他就歪在他身上,要不然肩膀倚着他,要不然手臂压着他,要不然胳膊肘钩着他,好端端一张合影上,别人都站的笔直笔直的,就继科在后面旁逸斜出的一块儿,脸上笑的跟绽出朵花儿似的。




后来马龙想了想,他们应该算是球队里关系最好的,姑且加个之一吧。




张继科的脖子上带着个玉坠子,一蹦跳起来就到处甩,马龙看着,经常后半场比赛就甩到了继科的背上去。有一次张继科换了根绳子,绳子没挑好,挑了根又细又长的,扣个球的功夫玉坠子就砸到他额头顶上去。




刚好碰上队内一场顶重要的比赛,砸的张继科又疼又恼。马龙就抱着胳膊站在场外笑。




一局结束暂停的时候,张继科直直地冲他走来,马龙赶紧往边上躲,“干嘛干嘛,不能报复队友。”




张继科白了他一眼,把坠子从脖子上拽下来,顺到他裤兜里,“你先给我拿着。”




“干嘛找我啊,一会儿换衣服再给你忘了,到时候又怪我。”马龙说。




“我不管。掉了你给我找去。”张继科已经往场里走了,听他这么说,又扭过头来冲他笑,“掉不了。你仔细。”




他仔细。




马龙把手伸进裤兜里,把那坠子往里塞了塞,以免它掉出来。他的手握在那坠子上,冰冰凉凉的,又浸着张继科一层热烫的汗水,像是一不小心烫着他了一样。




3.


张继科也不是总笑。




他打球的时候就不爱笑,领先落后都不笑,一单一双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对面,像个战神一样。就算双打的时候话也少,脸上像个晴雨表一样,一会儿功夫自己没发挥好,脸就跨下来了,像是心里有千斤的担子。




马龙觉得挺好的,打球就该有个打球的样子,赛场就跟战场一样,上了战场还谈笑风生的,像什么话。双打在乎的是默契,又不是话多话少。




但马龙知道自己也不是什么圣人。




有一场比赛他们俩配对打双打,对方几个球送到马龙不好处理的位置,他别别扭扭地把球处理过去,没留神下一个球的配合。三五个球下来,继科黑了脸,马龙也觉得心里憋屈,干脆就不顾配合了,当单打独斗一样,两人各打各的,谁也不理谁,倒也是磕磕绊绊地赢了比赛。等比赛结束挨了刘指导一顿呲,两个人各自走了,马龙觉得心里有个疙瘩一样,怎么坐着都顶在心尖上。




他跑了几步追上张继科,张继科有点惊讶地看着他,他说,“那球我真的难处理,你得相信我。”




张继科一开始只是惊讶地瞪着他,后来眉眼间就泛起了些笑意,从眼底一点点泛上来,最后笑的眉毛都弯了。




又过了一阵子,恰巧他和继科又配成了对,中间有一段时间对手变了战术,他适应了几个回合,丢了两个球。他斜眼侧瞟着张继科,还跟往常似的,板着一张脸,皱巴巴地盯着对面,偶然瞟见他一眼,眉头就拧了起来。




又来了。马龙有点着急,又有点委屈。跟上次一样,说了都白说。




又打了两个球,丢了一个,他示意裁判桌子上有水,去拿了个毛巾。擦完想把毛巾送回去的时候,张继科冲他伸了伸手,要他手里的毛巾。马龙有点惊讶,又不是就只有这一条毛巾,但他还是把毛巾递了过来。




张继科伸手过来接,碰到马龙的手,捏了捏他的手掌心。张继科硬邦邦的手指按在马龙柔软的手心里,用力捏着他,然后继科松开他,把毛巾还回去了。




马龙一下子心就安了。




4.


他喜欢乒乓球,他真心地喜欢乒乓球。




他也喜欢国旗。他喜欢赢了比赛后工作人员把国旗递给他。他知道自己是最好的,他知道自己的汗水都有了回报,他记得空无一人的训练场上只有他站在那张乒乓球台前。四处都是黑黢黢的,只有那张乒乓球台是亮的,球台上的汗水在橙黄色的灯光下反着光。他一直非常勤奋并孤独地努力着,所以此刻他知道自己站在最高的地方,尽管此刻只有他一个人。




他把国旗披在身上,或者拿在手里,捏着国旗一个小小的角。他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。




他往旁边看去,有人捏住了国旗的另一个角,下垂眼的男人,有时无精打采看上去困倦地似乎下一秒就要睡着,但此刻正看着他微笑。马龙亦回报他一个微笑。他跟他击掌,十指在空中挥舞过去的那个瞬间跟他交叠在一起。那人的声音清凉凉地响起来,“你打的真好。下次我会比你打的更好。”




马龙恍了个神,黑黢黢的训练场上似乎亮起了另一盏小灯,站在乒乓球台的对面,张继科挥着拍子,站在对面对他笑着。他就觉得没那么辛苦了。




他喜欢乒乓球。他喜欢国旗。他喜欢他们两个站在国旗的两端。




当然,他更喜欢那个赢得比赛的人是他。




所以他最喜欢团体赛。他喜欢他侧脸看过去的时候,能看见国旗的颜色红彤彤地印在和他一起举着国旗的那人的脸颊上。




5.


“太热了,太热了,呆不住了。”马龙正睡着,外面像擂鼓一样擂门的声音。他坐起来醒了醒神,迷迷蒙蒙地去开门,张继科穿着一条短裤,站在门外蹦脚,一看见马龙打开门,便一叠声地抱怨着,从他身旁挤过来,四仰八叉地歪在他的床上。




“你干嘛呢?”马龙哭笑不得地看着他,甩了甩手腕上的表,“这都几点了?”




“我们那屋空调坏了,睡不着,睡不着。”两条腿横跨了整个床的男人说。




“别人都不嫌热,就你怕热。”马龙笑着讽刺他。




“我打了封闭嘛。”张继科说,头一回,声音轻轻柔柔的像在空中飘。




这句话像拨在弦上一样,在心上漾出一片波光粼粼的涟漪。马龙愣了愣,便把涌到嘴边的话收了起来,走回床边上坐下,把张继科往里边推了推,“你睡里边,你这么黑,省的我晚上上个厕所踩着你。”




被推的人一声嗤笑,背对着他,没接话。一会儿功夫睡着了,发出均匀的呼吸声。




张继科睡着了,马龙倒睡不着了。总觉得平时宽阔无比的床,此刻像上面有着沟沟壑壑一样,怎么躺都让人觉得不舒服,只觉得旁边的人像个热烘烘的大火炉一样,胳膊不小心碰到就觉得烫。要换了平时,躺了半个小时还睡不着自己心里都有些起急了,这会儿倒放松了下来,想着上次刘指导问他晚上睡不着都想些什么,他回答说不知道,刘指导像苦瓜一样都挤在了一起的脸,躺在床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。




旁边的人在睡梦中被他的笑声扰动,动了动,吓得他赶紧闭上嘴,盯着张继科的后背看。




继科可真黑。他想,关上灯看他的背简直和黑暗融为一体,就像座大山似的。




他把手伸出来,靠近张继科的背,放在那儿,对比着。以前有粉丝说他白,说张继科黑,他还没意识到,有时张继科也跟他开玩笑,说他白的在赛场上反光都让自己觉得晃眼,他还冲张继科翻了一个白眼。




但现在,白皙的手背和黝黑的背部不足厘米的搁着,两种皮肤鲜明地对比着,继科的背像一块烧红了的铁块在他的手心下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量,他的手像一块白色的冰块一样在张继科的背上融着。他思怵着,他似乎是比继科白了那么一点点。




正这样想着,继科翻了个身,他的手贴到了继科的背上。冰块在铁块上发出一声“刺啦”的响声,他赶忙把手缩了回来。




“你还不睡觉,干嘛呢?”张继科困倦的问。




“就要睡了。”马龙回答,唯恐演出不够真实一般,他又补了句,“困死了。”




“嗯。”张继科答应了一声,嗓音轰隆隆的,低沉地像只没睡醒的豹子。他向马龙躺着的地方拱了两下,直到跟他挨在一起,他的下巴搁在马龙的肩膀上,头发像只刺猬一样扫过马龙的脸颊。马龙推推他,他没动,挠了挠打了封闭的地方,迷迷糊糊地说,“疼死了。”




于是马龙不再动了。他老实地躺在原地,张继科的呼吸落在他的脖颈上,暖烘烘湿乎乎的。马龙的脸都红了,滚烫滚烫的。




“要一起打奥运会啊。”半晌,张继科说。




马龙愣了一会儿,回答他,“好。”




窗外的蝉鸣响了起来又落了下去。




这个夏天真热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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